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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幾日經歷了一次死別,高壽九十的外婆因病過逝,十一月初因故北上,順道去探望安養院的外婆,想不到那次的見面竟成最後一次的溫暖擁抱。

 

說來有趣,其實我是在隔代教養的環境下長大的,父母親必需外出工作,學齡前的我一直待在外公外婆家。說是外婆帶大的,倒不如說是我那些表哥表姐們一起把我和弟弟拉拔長大的,這次回山佳老家,與大家見面,算算都是三十好幾的大人了,兒女成群,不過見了面,表哥表姐們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喚我的小名,老愛捏我的臉。

 

外公在第一任太太過逝之後,娶了我的外婆,而外婆不負眾望,一口氣為他生了五個兒子及一個女兒,所以我媽媽是萬綠叢中一點紅,很受外公的疼愛。 我常常想,這種疼愛不知道是不是真愛,反正外公就自以為是的為我媽挑了一個很合他味口的女婿,兩個酒鬼在一起,女人家的日子自然很不好過。所以常有人覺得我媽的命跟外婆很像,二個毫無專長的女人各自在不同的時代裡,用勞力及毅力撐起她們的家。而這兩個家的男主人,也非常的重男輕女,若不是外婆連續生了五胎男生,讓外公看到膩,恐怕我媽的日子也不會很好過。我聽媽說,我爸一知道第一胎是女的,就決定要把我送人,後來是外公一把攬下照顧我的責任,後來我爸才打消這個念頭。

 

我所有的舅舅們都住在山佳附近,本來大家都一塊住在山上的三合院裡,後來成家立業的舅舅們開枝散葉,紛紛搬離三合院落。我的童年景象很美,當時城鎮未經過度開發,外婆就在自家附近借地種菜養雞,春天有各色花朵開在院落、路邊、斜坡上;夏天,震耳欲聾的蟬鳴伴隨著濃密的綠意;秋天,金澄澄的管芒花襯脫著落日;冬天,濕冷的雨水順著屋簷滴滴落在兒時的記憶裡。直到現在,我還是常常夢見自己回到兒時的三合院裡,我在那兒一直找尋著什麼,人、事、物,甚至是莫名的恐懼感。

 

守夜當天,我從高雄北上,先搭高鐵,再轉乘區間火車。山佳火車站雖是百年老站,但畢竟還是小站,稍有經濟能力的人紛紛搬離山佳,移居附近的鶯歌、山峽或樹林、板橋。我在小二的時候,也隨著父母親的工作離開了蔽護我的阿公阿媽,從此以後,也是我們姐弟倆獨自面對父母親破碎婚姻生活的開始,無庸置疑,當然是非常痛苦的兒時經歷。到了靈堂,所有的親戚都到了,老老少少同聚在一起,皆為了將家族牽在一起的外婆,外婆走後,這樣的相聚怕是不多。我的舅舅們少有成就,但也有歹竹出好筍的。我和表姐們見面寒喧,我家小孩最小,尚待努力,談起兒時趣事,不禁笑岔,聊及長輩們的事,則是一臉無奈,最後阿Q的想,如果沒有這些大人的過去種種作為,我們這些兒孫輩也不會因此而發奮圖強。

 

守夜結束在小表姐家過夜,至今仍然無法接受她是兩個正值青春期孩子的媽,在我的記憶裡,雖然表姐的身世飄零,但她一直是個活潑愛耍寶的美少女,鼓勵我別向命運低頭。還有幽默愛耍嘴皮子的大表姐,常常讓我笑到不支倒地,她們都是我生命裡很特別,也很重要的人,我的表哥們則是我兒時崇拜的對象,雖然大家也都開支散葉,但那種血脈的情感還是會讓很久不見的大家凝聚在一起。

 

隔天清晨,大夥在北部冬季恆常濕冷的天氣裡準備家祭及公祭。看著外婆安祥的容顏,我的眼眶紅了,兒時種種回憶風起雲湧,五味雜陳滿腔,眼淚不停滑落雙頰,心裡一直默默祈禱著,阿彌陀佛能將辛苦操勞一輩子,及病痛滿身的阿媽帶回天堂,我一直唸著阿彌佛陀的佛號,誠心祝禱。

 

阿媽火化之後,我收拾行李打道回高雄,佇立在火車月台上,我的童年與年少歲月都由這些鐵軌串起,天空依然飄著綿綿的細雨,外婆離開人世,好像有一個句點輕輕地劃在某個生命的段落裡,而當我回到高雄,晴朗的陽光迎接著我,而我,也準備好開啟另一個生命的美好段落。

 

Rainbow --- Image by � Royalty-Free/Corbi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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